不會喝茶才是喝茶的最高境界..

嗜茶士

蕭新永 庶民觀點


《煮茶》
一葉一浮沉，
揚湯且待聞。
紅塵千丈起，
天地已无垠。


山涯水湄之間到處有美景，只要你細心觀察，就能心領意會，感動不已。不一定要在大湖大海或是山岫峻嶺裡面尋找桃園風光。有時匆匆路過一條山間小路或是水湄草叢邊，卻忽略了腳邊有幾棵不知名的小花，正在婆娑起舞，如果停下腳步，細細欣賞，會覺得人類生命是無比光彩。


喝茶亦復如此，喝了那麼多南茗北茶，還在找茶，找名茶，我們習慣於喝茶時品頭論足，一副茶博士模樣，君臨天下。那個地方產的哪種茶葉喉韻有哪些差別？生茶熟茶的辨識方式、做茶的幾道程序、尚未找到心儀的茶種茶葉等等專家口吻，其所期待的是天地合抱，一心两葉，乃敢與君子言茶的境域，乃嘆伊人在水一方，而佳茗無覓處，這是「見山不是山，見水不是水」的世俗境域。


其實品茶是心靈滋潤，口渴的時候，割稻茶是人間甘露。早前農田稻熟季節，左鄰右舍會來幫忙收割稻子，這時主人家就要準備一大壺的茶水給割稻人解渴。但大壺茶幾乎都是散裝的連梗帶葉的便宜茶。


我曾經在一處堪稱世外桃源的山林，闖入一戶柴門人家，主人親切好客，他用自己種並以簡單焙火方式做出來的茶葉請客，可以想像泡出來的茶湯，苦澀自然草味，喝了等於沒喝到世俗所謂的茶韻，因為不是我們平常用高貴的包裝茶所泡出來的好茶湯。突然領悟到山居人家的自種茶才是「見山是山，見水是水」的自然純樸感覺，隨遇而安，回到質樸心靈，原始境遇。進而體會出「不會喝茶，才是喝茶的最高境界」。


有時三、兩好友喝茶談天論地，攏絡氣氛的是茶的溫度。尤其在明月當空夜晚，三五惺惺相惜的知己，捧茶小憩，話雖然不多，聲調也不高，就是盡興罷了。


蘇東坡雖說：「戲作小詩君勿笑，從來佳茗似佳人」，然一兩知己豈會為了好茶佳茗而特地聚在一起，談話的內容全都聚焦在茶葉的出身地、價格、價值與得獎紀錄等等知識背景嗎？其實重要的是在茶煙繚繞之中，我們又經歷了一次關鍵性的生命聚會，互相理解生命的苦與樂、生活的趣事與醜事，不是茶，不是會不會喝茶。


日本人的「一期一會」期待的是什麼?在好友茶聚時領悟到此次相會無法重來，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聚會，所以交流不在茶，而在誠意相會。


回到現實面，談茶與人生、事業的關聯性，個人認為最好的自省方式就是獨自一人邊泡茶，邊小口喝茶，從茶湯入喉當中，反思內觀自己功過得失。不論喝什麼茶，從品茶中體悟人生、事業。人生有苦樂，事業有成敗。關鍵都在瓶頸能否渡過，能否解套。《論語.季氏篇第十六》，孔子引周大夫周任語:「陳力就列，不能則止。」有能力量力而為，擔任要職，沒有能力或時不我予，就解甲歸田，躬耕南山，抑或大隱隱於市，中隱隱於朝，隨你喜歡也，歡喜就好。


有時，不單純是泡了茶，一飲而盡或小口品啜，而是以手沏茶、以壺注水、以眼觀賞、以鼻聞香、以喉品味，體會浮生，不免一樂也。則一葉一世界，一水一宇宙，全都悟入心靈深處。


就算是世間瓶頸，芝麻小事，該進就進，該退就退，就在喝茶間，所有煩惱瞬間灰飛煙滅，有何解不開之理。這時什麼等級的茶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態。


老子說：「常德不離，復歸於嬰兒。」 從此以後，什麼茶都喝，高貴的，便宜的，以不會喝茶的心態，享盡天人合一的喝茶人生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