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街裡的一盞燈

今年的三月，還是一如往常，動不動就下雨，不知是因為警察生活作息不規律帶給我的錯覺，還是近來炒熱的全球氣候變遷議題使然。這一天的晚上仍就下著毛毛的細雨，白日喧囂吵雜的傳統市場，取代的是獨坐在地上的一個身影，他就獨坐在一棟公寓一樓的門口，衣著居家，穿著短褲，沒有穿拖鞋，因為他只有一隻腳，他的右腳膝蓋以下是沒有的，他的左腳少了三個指頭。看上去頭髮沒有多少，全都白花花的，牙齒也掉的剩沒多少，聽他說話不太清楚。他一個人坐在溼答答的柏油路上，似乎不覺得冷，口中還念念有詞。

路人見狀趕緊通知警察過來協助。這棟公寓七樓，就是他家，他跟太太住在這，兩個人都八十多歲了，太太身體狀況也不好，正在作癌症化療，而他的肢體殘缺是因為糖尿病不得已而截肢。這天下午，他女兒雇來照顧他的看護跑了，沒人管他了，他也往外跑，說要去喝酒，但能力所及只能勉強到一樓外面。而且他是用爬的。

我們在七樓遇見了的他的女兒，女兒說他已經沒有心力去面對她的老父現況，而她的母親則是不停的咒罵，並且向我們展示她正在化療的傷口。我們使勁用了力氣將老先生抬了進電梯上樓，讓他回家交給他女兒照顧。我們也勸勸女兒要好好照顧老父，她卻滿臉無奈的回了句老掉牙的經典名句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」。我則是勸她先休息一下想清楚如何妥善處理。不知怎地，我就是相信她會好好處理的，好像我還是相信人心的善良，暗街裡總會有一盞獨亮的街燈。

一個月後的晴天下午，巡邏勤務途中，我在敦化南路等紅燈，看見一位外籍看護推著輪椅，上面坐著的就是這位老先生，兩人的臉上顯得有些輕鬆愉快，一時之間，覺得陽光特別柔和與溫暖。